如果说盛长枫外派是险象环生,那秦明晖可以算的上是如鱼得水了。刚到吉州时便是金钱开路,顶着侯府的名头,在官场上可谓是左右逢源。唯一不顺心的可能就是墨兰这。总有那不长眼的给秦明晖后院塞人。秦明晖在外义正言辞的拒绝,可架不住总有人自以为是的理解,于是一回府便是战战兢兢。弄得宵衣旰食一见面跟作细接头一般。“今日可有状况?”“未有。”或是……“今日府中可还平静?”“通判夫人带着妹妹过来了,被大娘子三言两语打发了。”“完了,要告与主君。”“嗯,我已经提前买好了街头那家的吃食,你给主君拎着,大娘子最近特别喜欢这家。”塞人这事弄得秦明晖也烦不胜烦,又不想他家大娘子出头拒绝,怕给大娘子落下善妒的名头。他家大娘子是一点坏名声都不能沾的!于是,在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秦明晖又想故技重施,被宵衣旰食一脸惊恐地死谏了。“主君!求您!您不举这事别说了!”“说什么疯话!什么主君不举!那是骗家里老夫人的!”转过头来宵衣死命拉住秦明晖下衣摆,旰食抱住秦明晖大腿,两人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主君!您的名声不能污啊,虽说天高皇帝远,但是万一走漏风声,难保陛下会用一个身体有残缺之人啊!”“主君!公子!”宵衣试图用从小的情谊唤起秦明晖的理智。“这是做什么?”两方正焦灼着,突然一道声音传来,于宵衣旰食来说无外乎天外仙音。“大娘子!您快劝劝主君!......”等听完宵衣的转述,墨兰叹气:“我来说,你们下去吧。”墨兰话音一落,便见刚刚仿佛焊在秦明晖身上的两人骤然起身,一转眼消失的飞快。顺便连拉带拽的将白苏和白敛带走了。秦明晖:......“墨儿,我没有那么冲动,我自有考量。”在墨兰开口前,秦明晖先解释。刚刚那两人将自己说成个蠢人!他怎么能给娘子留下蠢的印象呢?!墨兰点头:“官人想如何做?”秦明晖沉默,官场上撕破脸是不明智的,可不撕破脸那几人像是傻的一样,揣着明白装糊涂的送人。墨兰摇摇头,将手中信递于秦明晖:“看看。”秦明晖一目十行,表情肉眼可见的欢喜起来。“这是真的?”“还能有假?”秦明晖听后,上前一步将墨兰抱起:“墨儿,阿娘被封诰命,你这个乡君地位自是不可同日而语了,我看那几人还敢不敢得罪与你!”墨兰摇头,心里暗忖:就算阿娘不册封有秦明晖在,那几人也是不敢轻易得罪她的,只是人都有侥幸心理,万一送的人被看上,得宠了,他们不就不怕了吗?可阿娘册封后便不同了,他们忌惮的将是墨兰身后的势力,有诰命的娘,有实力的娘家和一个有实权的干哥哥!如此第二天,秦明晖又同几位同僚见面时,竟破天荒的答应了几人的邀约。酒楼里秦明晖同几人推杯换盏,酒意正浓之时有人提起:“秦大人年轻有为,又正好与家妹志趣相投,择日不如撞日,今日秦大人将人领回去,秦大人家的大娘子定不会说什么。”秦明晖一听,顿时乐出声,终于轮到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大着舌头道:“李大人怎么知道我家大娘子的母亲得了诰命?”李大人听的一头雾水:“秦大人醉了,我没说秦大人家大娘子的母亲得诰命的事啊?再说…林宜人不是早就得了诰命了吗?”笑话,早在秦明晖到任前,他们便将人查了个遍。秦明晖不接茬,只是笑着猛拍李大人肩:“阿娘是正三品淑人了!认了顾廷烨当干儿子!顾廷烨,你们知道吗?”席间几人也没搭话,彼此间相互看了看眼色。秦明晖也没有等几人答话的意思,直接道:“顾廷烨啊,认完干娘紧跟着便是给阿娘请封啊。如若我回京,凭着我家大娘子这关系定然也是平步青云的。”最后几个字,秦明晖说得是慷慨激昂,将一个软饭男的形象演的是入木三分。后面侍候的宵衣无语望天:行吧…总比不举强……那边秦明晖还没停下:“盛家知道不?一门三进士,连最小的孩子都入了官场,我也得争口气啊!不然大娘子会看不起我的!”宵衣低头看脚尖:……也行吧,总比不举强…于是,所有人终究是没再提这回事,但是墨兰却发现上门与自己调香插花谈心里话的人骤然增多了。“不过是想与你多些联系,万一相处得宜,也能用得上。”秦明晖将这些人的嘴脸看得明明白白。“不用理会她们。”如此一来,秦明晖外放这几年过得是分外自得。“我妒忌!”盛长枫与回京的秦明晖说的第一句便是如此。只见秦明晖微微一笑,拍拍长枫的肩膀:“则行…”“则什么行,叫三哥哥!”秦明晖话还没说完便被盛长枫打断。秦明晖倒是不在意,从善如流的改口:“三哥哥,阿娘在后面瞪你呢,如此是何意?”盛长枫霍然转头看向林噙霜:“阿娘,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想他和妹妹了,呵呵…呵…”林噙霜白眼一翻:这玩意儿能从金州活着回来真是托了林念的福了。也不搭理他,只是上前几步拉着墨兰打量:“胖了些,可见是没受什么罪。”墨兰闻言转头看了看秦明晖才同林噙霜道:“官人怕我吃不惯,走时便带了不少厨子,只是苦了家里侯爷老夫人了。”林噙霜了然,秦明晖走后侯府闹过一阵招人。她当时还不理解,买个下人而已,弄那么大阵仗作甚?弄了半天是厨子都没了,各个庄子上选人。厨子这个职位不像旁的,别的可以等等,厨子等不得,一顿饭不吃饿得慌啊。林噙霜瞥了秦明晖一眼:真阴险,她喜欢!这个女婿选的好!“晖儿,可曾回府?”“未曾,我想着阿娘惦念,便直接过来了。”林噙霜点头,那个侯府回不回的也不打紧。只是…“府上可能出了些变故…”秦明晖心里清楚的很,他走时还给下了个套,他能不清楚吗?更何况,他虽然人在吉州,但是在京里还留着探子。侯府这个名头留着于他还有用,不能失了管控。“阿娘放心,我心里有些成算。”林噙霜也不问,点点头。盛长枫却是收了玩闹:“有需要说与我。”秦明晖点头。如今的侯府…呵!秦明晖眼神微眯:“不足为惧!”秦明晖与墨兰在盛府稍作休整,第二日才回了侯府。旁人说起来还觉得于礼不合,秦明晖也不惯着,直接便道:“风尘仆仆地见父亲母亲,不好,如今二老身子弱,莽莽撞撞的再冲撞了可不好。”说起老侯爷和侯夫人,外人不知内情少不得说一声惨。短短几年,两人身体肉眼可见的衰败。外人还要感叹一句,这是挂念外派的儿子,思念成疾。只有秦明晖知道,这两人是下死手的。一开始侯夫人苏氏顾念着多年夫妻情谊,虽然也没多少,倒是没对侯爷下死手,只一味的对付蒋小娘和秦明扬。一开始做的隐晦尚也算得手几次。还是老侯爷发现不对,将人护住,才发觉动手的是自己发妻。老侯爷惊怒,秦明晖不得用,秦明扬再没了,这是想断了他秦家的根啊!原以为苏氏只是格局小,将眼光放在了后院这一亩三分地,没顾全大局。直到看到苏氏与娘家侄子往来才明白,这苏氏是想窃取他侯府基业!必然不能忍下去!于是…两败俱伤…秦明晖拍案抚掌,许久没有这么痛快过了。“墨儿,也许再过不久你也能得封诰命。”秦明晖坐在马车上摩挲着墨兰的手。终究是可以放下心来了。“我原是有些愧对于你,有愧于将你拉进秦家的沼泽,也有惧于自己做不到。阿娘骨子里有着傲气,我若做不到,阿娘定会将你带回去的…现如今…”秦明晖看着墨兰:“你可曾嫌我狠毒?”墨兰摇头,而后失笑出声:“阿娘对你满意的很,说你省心,不似哥哥…”两人说着话,侯府到了。“公子?”旰食在马车外提醒。秦明晖打帘下了马车后回身伸手,等着马车里的人。墨兰紧跟在后,将手放到对方手里后才缓缓下了马车。白苏白敛随即围拢过来,跟在两人身后。“宵衣,开正门。”宵衣听后立即去敲门。正门没开,一侧的角门却缓缓开了一条缝。“大…大公子?!”角门里的人见到一行人急忙出来跪迎,哭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终于有靠谱的主子了。宵衣撇嘴:这哭的是什么玩意儿,大鼻涕都到嘴里了!“得了,别哭了,还不把正门打开迎主君入府!”厚重的大门缓缓向里打开,一股腐败的气息迎面而来。明明还是那般景致,不知为何却让人觉得有些萧条。秦明晖拉起墨兰的手:“大娘子,一起。”墨兰点头,一行人鱼贯而入。仿佛一股生机注入。侯府顿时热闹了起来。听到消息的秦明扬匆匆而至。“呦!还能站着?”秦明晖看到来人,笑着出声。秦明扬瞳孔一缩:“你!”秦明晖还未回答,从斜侧方传来声音:“大哥哥回来了!”秦明晖还未曾多言,秦明扬先出声回怼:“叫什么大哥哥!你也配!”“大哥哥是姑母的儿子,我怎地叫不得?”来人正是苏氏的侄子,苏燕青。秦明扬嗤笑:“上门打秋风倒是如此理直气壮,恐怕你是独一份吧?”“你!”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让。秦明晖也不多言,只是若无其事地冲双方点点头,继而向正屋走去,他要见见瘫在床上的两位。现如今那两人是相看两相厌,秦明晖先进了老侯爷的屋内,看见躺在床上的人,秦明晖开口:“父亲。”老侯爷激动,一激动便翻白眼,一旁的女使吓得不轻,急忙上前替人抚背。气刚顺,老侯爷便迫不及待地开口:“晖儿啊!你终于回来了!你那个母亲是个狠毒的,她妒忌成性,容不下蒋姨娘和你弟弟,几次三番地伤人,我已命人将她软禁,便由你处治了吧!”老侯爷一口气将话说完便开始闭着眼呼哧呼哧大喘气。秦明晖语气着急,面上却一派平静:“父亲!那是母亲啊!”“晖儿!…呼呼…那毒妇…呼呼…留…不得!”话音落,唯留满室寂静…许久后,才听秦明晖声音晦涩地说:“我知道了,父亲。”说完,扭头便往外走。听到声音的老侯爷急忙在女使的搀扶下抬起头,看着秦明晖的背影用尽全身力气喊道:“晖儿!莫要怪…呼呼…为父…”说到最后声音陡然低下去。很显然…这人身体状况堪忧了。秦明晖背对着老侯爷,听到喊声后只是微微停顿一下,继而大步出门。被留在室内的老侯爷无神的看着围帐,嘴里念叨着:“莫要怪…莫要怪…”却唯独不知,秦明晖嘴角却挂着若有似无的笑。秦明晖一出屋门便冲着门口的仆从道:“没听到老侯爷的吩咐吗?带几个婆子去吧,让…母亲走的体面些。”哼!弑母这事儿他是一点也不会沾的。后宅阴司,就怕走漏风声。这可是老侯爷逼的他,母亲犯了错,是父亲不留她的。吩咐完才与老侯爷的长随道:“你去打发了母亲的娘家侄子。”那长随点头:“侯爷原本是要打发的,只是身体突然出了问题,又怕夫人给他留有后手,怕他狗急跳墙,便没有动手驱逐。”秦明晖没回应,仿佛厌倦了般摆摆手。不出一个时辰,便有人回来复命,侯夫人因疾仙去了。秦明晖坐在桌旁,拉着墨兰的手连头也没抬,便让白苏去将人打发了。“官人?”“墨儿,守灵累,你身子受不住。他们还是一起的好,路上也好有个伴儿。”墨兰听的一头雾水,还没反应过来,便见秦明晖大步离开。另一头老侯爷也得到了消息,突然大笑出声,只觉浑身畅快。正高兴,秦明晖进来了,进来后只一句话:“父亲,母亲仙去,您莫要伤心,儿在外这几年有了儿子,咱们侯府有后了!”笑声戛然而止,老侯爷倏然转头,突然瞪大双眼,仿佛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你!你!…嗬嗬…”见老侯爷还想说什么,秦明晖出言打断:“父亲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弟弟的。”老侯爷听得这话,顿时双眼一翻晕了过去。一旁的女使惊呼出声。秦明晖倒是一脸淡定:“还不快去请郎中!”“侯爷这是…大喜大悲…”郎中一边说一边疑虑,侯府这是遇到什么事了?他看了一眼旁边的秦明晖:“大人,您趁早做准备。”秦明晖这会儿倒是装出了一副生命不可承受之痛,上前两步扑倒在老侯爷身上。好悬没给人压断气。“父亲!母亲刚离世,您也想抛下我吗?”秦明晖前脚跪下,后脚屋子里就跪倒一片,隐隐还有抽泣声传来。只剩下站在屋子正中央的郎中僵直了伸出去准备扶人的手:“大人…倒也…”不必哭这么早…等侯府将郎中送出来后,老侯爷不行的消息不胫而走。终于第二天,老侯爷醒了。一睁眼便看到跪在床前的秦明晖。“你!赫赫…逆子!”老侯爷身体发沉,动不了,只眼珠四处转动着打量。“屋里没人。”秦明晖依旧跪着,接着道:“弟弟也让我打发回去休息了。”“你!咳咳…”老侯爷是真不中用了,只说了一个字便又开始咳,连咳的声量都不足。“父亲!你醒了!”秦明晖看人开始咳,他也开始演。而后扬头高呼:“去请郎中!”转头又对老侯爷小声道:“咱们侯府有后,已成定局,父亲不必忧虑。”老侯爷还是一脸不可置信:“你!骗我!”秦明晖不知可否:“您放心,您最爱的蒋小娘我一定给您送下去作伴儿。”“你!”一口气没上来,人又晕了。“父亲!快!郎中呢!”屋里兵荒马乱,秦明晖六神无主,连宵衣旰食都演的筋疲力尽。“快结束了吧?”“快了,我看公子也累了。”等林噙霜再听到消息就是老侯爷和夫人一起发丧。外人听了免不了唏嘘,感叹一句伉俪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