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叟见到极好的一个机会就此失掉,不禁甚觉可惜,咬牙顿足,长叹了一声,之后即又站定,瞧着季清臣,冷笑道:“老魔啊,你这一手轻功果真还是武林第一呀,不然我方才岂能轻易放你逃过!”

    季清臣目瞪怪叟,惊魂初定,轻轻地出了口长气,调息一下回道:“哼,许你老小子怪招迭出,就不许我展几下子轻功么?各尽所能罢了!”他也知道怪叟是讽他“临危便逃”,而在才刚对斗时的一番对话中怪叟也不无此等含义,所以季清臣心下自不免气恨,于是也就回讥了一句怪叟与他对斗不用正常武功。只是季清臣这一句话回得到底还是有些牵强。

    怪叟闻言也笑道:“老怪物,莫要徒逞口舌之利,我这是最高明的拳法,你看不懂就说是怪招么!哈哈哈,我且还同你说明了罢,就我这手拳法,便再给你十年,你也未必领悟得出来。”——这话倒真没说错,季清臣武功虽当世罕有敌手,但对于武学高境界的理解却是大有欠缺,他练武,只能不断提高自身修为的程度,却端的不能提高对武学奥意一道的领悟。毕竟,若想对武学真正有所憬悟,还须先立身正道才是,邪门歪道者,绝忖不透武之真诣。

    季清臣给怪叟噎得无以为对,当下也就不再多说,怒哼一声,简短回道:“废话少说,再来,就不信你真有那天大的能耐!”说着即又猱身冲上。

    怪叟亦将身形一挫,道声:“那就再给你见见罢!”声毕时也已趋步抢进。转眼间,两个老儿又战在了一起。

    这一回两人重新开打,却又和刚才几招有所不同。如果说方才那十几个回合,两人虽也都很想致对手死命,但终究还是于对手那面多少有所忌惮和提防,都不想还没致死对手,自己反先着了道,所以纵然那时都拼出全力,但在一些细微精妙处还都有所保留,并不肯立时就使出真正的杀手锏,定要寻求一个绝好的、最有把握的机会再出手才行,那么此番再战,可算是完全动起真格的了,对于各自武功,毫无保留、藏掖,只都倾其全力施为,宁可拼着自己身受重伤,也立誓绝不叫对手活命,当真已是豁了命地火并!

    但见战团之中的两条身形,倏忽来去,魅影飘移;鬓毛散乱,衣袂翻飞;掌风鼓荡,劲气四激。二人纠缠一处,难分彼此,乍看来简直如同空灵幻境之景,凝目细辨也难保不将之当作海市蜃楼中的形影。

    只听得拳声呼呼,掌风猎猎,也不知拳将何来掌将何往,二人发招之猛之狠、变招之迅之繁,端可谓当世罕绝,恐怕千古以来举凡冤家相搏者,能到而今这等境界的,也不过寥寥二三,而这其中自又以本次季、洞二人一战为最!

    洞庭叟、季清臣两人这番战来,只怕是三丰真人当前,也要咋舌钦佩;达摩老祖再世,也要汗颜拜服!

    这一战真是任何文字都难以形容详尽,非孔孟再生,断不能得此妙笔!作书者实在是一世间拙蠢之人,此间更不敢姑妄杜撰,只怕言有不到、不尽之处,从而落到众家褒贬,尚还是件小事,但若因此而使众家将眼下洞、季一战看成俗眼,却真是在下的罪过了!遂只敢姑且放言说:他老两位这一场舍命大战,若不被称作“惊天地骇鬼神”,那么世间也就再无什么“天地鬼神”一说了!

    且说一边观战诸人,除云枫、未泯两个尚需将注意力高度集中、眼目毫不转瞬,方能略微瞧出一些端倪以外,其他人(包括那面一众昆仑门人)竟再无一个能不看得眼花缭乱。

    一时间,众人就好像全都中了摄魂的魔法一样,尽皆瞠目结舌,只觉得今生自己还能亲眼得见如此一场旷世决战,即便立时死了,也算没枉活半世。此间各人由于都已将全部心思投注于场中激战的二老,对于旁的物事便不大放在心上,如此一来,自然也就忘了早前对于彼此(云枫等同一众昆仑弟子)所怀的防范之心。这里,因为场上二老要不断游走四方,交战地点并不从一而终,遂才使得周围观战者也都要随之不断转换立身所在,以为二老留出足够的空间,怎知却在不知不觉间,两下里的一干人竟汇合在了一处,然而彼此却还都未有所觉。

    突地,只听那边战团中响起一声尖利长啸,跟着就是季清臣那阴沉的嗓音厉叫道:“老小子,好邪门的武功,有本事你便同我来硬的,休要只在那里软不软、硬不硬的,算得什么!”随着那一句说话,战团内已脱出一条瘦削人影,以一个疾隼俯冲之势斜掠开稍远,方自落定,举目看去,那人正是季清臣。

    只见季清臣满面愠怒,神情间约略还含着几许无奈,脸色铁青,两目瞪得鼓鼓,以右手抚着左臂,恨得切齿作响,看样子似乎是受了点轻伤,但究竟不知方才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这里怪叟也已立定,打量一回季清臣,冷笑道:“你老魔方才不是还胡吹大气么,哼,现时可晓得厉害了罢!我且明白告诉了你罢,我这手深奥的武功名唤‘太极’,嘿,免得等一会儿你见了阎王爷还都糊涂着呢!”

    季清臣恨道:“要我去见阎王,休想!胜败未分,到底谁先去下面报道还不一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