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居然记得。他怎么会记得呢?高中三年,他们算不上朋友,至多是点头之交,一切都是她单相思。他又怎么会记得她从前的志愿和擅长科目呢?

    姜绯还来不及回话,徐奈东又说:“……以前章涛把那本茨威格弄丢了,你找了很久,最后还怪我。”

    他声音低下去,像是一首歌最后的淡出。句末轻到成了袅袅的烟,青灰sE一片,几个眨眼的功夫就散了。他目光下垂,隔着镜片透过来,像是很专注地盯着姜绯的样子,眼里再没有其他,一如多年前他嗫嗫道着歉时,真诚的模样。

    记忆被人拨回到了高中,刁蛮骄横的少nV,好脾气地垂着头任她撒泼的少年。KTV里人声鼎沸,服务生穿梭往来,包间里鬼哭狼嚎,但他们在走廊里喁喁私语着,这小小一方天地充斥着他们的回忆,是不可告人的热络。酒劲上来,姜绯有些恍惚,觉得他还是记忆中的少年。她开始庆幸自己没贪最后那杯波本,因为但凡再多喝一小点,只怕她会抑制不住满腔的柔情,贴着徐奈东吻上去。

    过了良久姜绯才能控制好起伏不宁的思绪。她抿了抿嘴,回答:“我不记得了。”

    徐奈东“哦”了一声,寒暄进入瓶颈。随后他又莫名其妙兴奋起来:“去年茨威格忌辰周年,鹤岭出版社出了一套纪念套装,你有没有买?”

    他因为找到了共同话题而开心。他还以为这是在高中,姜绯还是那个崇拜许渊冲、梦想着在西方文学领域深造的小姑娘。一切都物是人非,姜绯摇摇头,敷衍答:“没有。我很久不看书了。”

    “……哦。”

    徐奈东不置可否。

    和很多成年人一样,姜绯早就不看书了,至多看些网络爽文打发时间。茨威格,离她远得像是上个世纪的东西。她的俗气简直要挣破身T溢出来了。隔着影影绰绰的灯光,姜绯都能看到一团烟雾笼罩了徐奈东的脸,使他的五官变成模糊不清的虚影。如果说高中时他们还会因为足球、文学以及摇滚乐有少许共同语言的话,此刻的姜绯真真切切地意识到,她已经是一个俗不可耐的成年人了。

    这一次的沉默让姜绯很紧张。她不想这次十年一遇的相见潦草收场,也不想给徐奈东留下不好的印象。她急于为自己开脱,又赶紧絮絮补上一些没必要的解释:

    “我现在工作很忙。我的客户都很难缠,又挑剔,我得花很多时间来说服他们,有时候还要出国……”

    徐奈东没有不耐烦,静静地听着,时不时点点头表示理解。姜绯突然觉得没意思。他总是那么客气——他是个善解人意的老好人,对谁都一样。他不生气摆脸sE,也不叫别人为难,情绪少有波澜,心肠柔软得要命,却围着栅栏,谁也触m0不到。她索X换上客套的冷脸,公事公办地问:“你有孩子了吗?如果有需要可以找我。有意愿的话,孩子还可以生在国外,落地就是外籍。”

    徐奈东被这陡然转向的话题唬得一愣。他挠了挠头,有些窘迫,刚想开口说自己还没结婚,又听见姜绯说:“……我们还提供卵子库和孕妈,不过得加一笔费用……”

    “姜绯!”徐奈东出声打断她,“你……卖卵子和代孕都是违法的,你一个nV孩子,怎么……”

    “嗯?”姜绯有些莫名其妙,“我们在国外做,孕妈都是外国人,签了协议的,你可以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