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恁完蛋呢!你个老爷们在家里还说了不算哪?”伍旭生气地说:“你呀赶紧自己赚钱吧,别住着老丈人买的房子腰都挺不直。”

    “我哪腰都挺不直了,房贷一直都是我在还着哪!”伍哲说:“跟说话算不算没关系啊,这叫尊重,你们没文化地野蛮人不懂!”

    “虽然是你还房贷,但说出去还是人老丈人给买的房子不是么?”伍旭说。

    “那我也没啥腰挺不直的啊,现在一家5口人都是我一个人在养着哪。她妈她爸对我也挺好的,我在家啥也不干哪。”伍哲说。

    “行啦,我知道,不跟你扯这些没用的了。反正我就是想让你赶紧多赚点钱,以后用钱的地方多着呢。李萱是独生女,她爸她妈以后你不得管哪?孩子还那么小。”伍旭说:“趁年轻你也多做点打算,别不饥不饱的混着看着挺安稳的日子了,操心的日子在后头呢,你这才哪到哪啊,过日子该遇到的困难事儿还没来招呼你呢!”

    “我知道,我也想多赚点钱哪。”伍哲皱着眉头说:“可是我也没那么多钱哪,这几年连省再赚的手头也就有8万吧。”

    “那你拿五万吧,别把家搬空了心里不踏实。”伍旭说:“这边不管投多少,都算你百分之十。”

    对于小家小业小日子过惯了的人来说,任何大事对他们那狭窄的思维空间都是一种不可承受的冲击,特别是对于那些已经走过最不安分的年纪的人来说,就像李萱的父母亲。因为他们已经开始准备平淡安详地度过余生了,他们也已经没有精力把生活圈子的半径扩大了,他们的人生轨迹差不多已经非常清晰了,他们不愿意也不欢迎一切改变这一轨迹的变故,甚至不能允许接下来的人生路有任何闪失,甚至排斥一切打扰他们平静生活的人和事,平淡的生活对他们来说就是最幸福的了。

    那是一味地平凡习惯了的人,缺乏对头脑的建设,也缺少放手的格局跟勇气。

    伍哲跟李萱之间其实是不存在商量的,只要伍哲想做坚持要做,李萱从来都会支持的。只是开饭店这事给李家父母带来了不小的震动,他们不知道这日子过着过着还可以突然变样,就好像原本在一条虽不宽阔但很平坦舒服的路上正走得好好的,就突然打算着要转到另外一条荆棘丛生,前途甚是迷乱的岔道上去了,让人的内心里只是担忧着也忐忑着地过生活,简直是不打算安生地过日子。

    然而小人物永远左右不了比他们更强壮的头脑,虽然在内心里替伍哲的投资打算担忧着,但李家父母还是有些识见的,知道这世界跟他们的那个时代已经是完全不同的了,年轻人的前途还得由他们自己去掌控抉择的好,李家父母便也只是对伍哲的决定表达了担心跟关心,并没有明确的表示反对。因为他们并不能确定这一代的年轻人应该是怎样的生存轨迹,而且他们在内心里也非常清楚,以伍哲倔强要强的性格,即使他们提出反对意见,要拦也是拦不住的,弄不好反而产生家庭矛盾,那更是得不偿失。他们也只能是站在旁边忧心地祝福你罢了,做是什么也做不了的。

    这个投资决定让伍哲感受到自己是真正的顶天立地了,做事情已经不必再去征得长辈的同意了,他已经变得强大了,即使不是很强大,也已经是没有谁再能够给予荫庇了,不管他愿不愿意,能不能够也只能选择顶天立地了。

    吴星天,是伍哲跟伍旭的姐夫,一个活得很累的人,他出生在农村,拥有那个时代大多数农村孩子的一切遗憾。家贫、孩子多,本分善良的双亲都没有什么文化也没有什么思想,对孩子的文化要求仅限于会写自己的名字跟分得清楚公共厕所墙上写的‘男’跟‘女’两个字,对孩子的关心并不比院子里母猪对猪仔子的多,不管哪个孩子几天不回家也不会出去找找,那真是靠天养活的一群孩子。然而吴星天天生身体强壮,也强壮了他的生存能力跟头脑,贫瘠的生长环境并不意味着他有一个平凡的头脑。小星天自小学习成绩就好,虽然也是顽皮,免不了跟着一群半大孩子漫山遍野的疯玩,但他总是知道念书的,跟他一起上学的贪玩的伙伴们,经常是趴在他旁边等着他把作业写完,然后大伙一起出去玩去野去的。物质跟爱的双重贫瘠,给予了吴星天勤谨、细心的天分。小星天打小就懂得如何讨人喜欢和怎样跟人相处,他甚至能一连几个月住在朋友家里,而朋友的父母也能够心甘情愿、理所当然地就那么养活着他。寄人篱下的生活让他善于察言观色,知道分寸,懂得关心和照顾别人。他非常清楚自己的出路只有考学,所以他在并不很优良的学习环境中总是能认真地对待学业,终于,给他考上了学费很少的师范学院的体育系。考上大学的吴星天算是彻底自立了,尽管他一直都挺自立的,但现在他至少总算是靠一己之力安定了一直以来从没得到过保障的温饱大计了。

    年轻的好处是不论处在怎样糟糕的境遇里,距离不幸还是很遥远,因为年轻,所以一切都有可能。

    大学毕业后他凭借憨厚的外表、聪明的头脑在伍哲所在的小城市里的一所不错的中学当体育老师,而且工作表现非常不错,虽然赚得不多但他很有目标想在教育界占有一席之地,要不是因为买房还贷养家生活压力大,他借由伍旭这个机会选择下岗从商,也许他也可以一辈子就在学校里那么安稳地过下去了的。

    过早地暴露在风雨中的童年跟少年生活,并没有在吴星天乐观而强壮的心灵里留下任何痛苦的痕迹,只是让他养成了首先安顿别人才能安顿自己的思维习惯,为家人为朋友他能长时间奔波劳碌,只要是值得的事,他就会忘我地投入跟付出,这让他的生活可以很长时间没有自己,这简直成了他的生存方式。